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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85章 我發不起來癲了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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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85章 我發不起來癲了

花房不小,四處都是一簇簇的鮮花,它們不受倒春寒的影響,嬌嫩欲滴地盛放著。

裴清然被兒子拽進來,推倒在一個花架上面,那一塊的花朵都無端遭了殃。他的後背讓花盆碎片刺破,鮮血淋漓。

裴予恩聞到了腥味,本能地松開手,不知所措道:“受傷了?你哪傷了,操,我不是故意的,我看看你傷在什麽地方。”

尾音倉皇飄落,少年驟然清醒,住在這副身體裏的不是那個不知名的人,而是他爸。他眉眼間鮮活濃郁的擔憂和自責都全部凝固。同時也把伸過去的手收回來,垂下去。

裴清然見到兒子的前後態度,不怒反笑。

“笑什麽?”裴予恩喉間嘶啞,猶如在看不共戴天的仇人,“很好笑嗎?我成了殺人犯的兒子,這是很好笑的事嗎?”

裴清然因為剛才那一下的疼痛而失血的臉上笑意不減:“我不記得我有殺過人。”

“而且,”他迎上憤恨到無以覆加的眼神,稍作停頓,“你看起來也不像是我兒子。”

裴予恩又撲上去:“那你就像我爸了?我沒有為了私欲做出違背天理事情的父親,你這麽作惡,也不怕禍及下一代。”

他不能接受那個人已經在他不知道的時候灰飛煙滅,連個告別都沒有的現實,神智錯亂地哈哈大笑:“你怎麽會管我死活,你就只顧著自己!”

裴清然看他滿臉淚,額頭還磕破了,想他做了十八年的天之驕子,為個年少時的情感把自己搞得這麽淒慘,實在是感到好笑。

“現在你知道一切回不去你希望的樣子了,你打算怎麽做,在這兒弒父?“

裴予恩攥著他衣服的手不住抖動,手背青筋暴跳。

不知道是出於什麽原因,莊易軍沒讓底下人闖進來,一行人都在外面。

花房裏只有明面上的叔侄,和背地裏的父子。

“你都不管我了,我又何必管你,我早就跟自己說過,他死了,誰都別活,都別活了。“裴予恩紅著眼冷冷地松開手後退兩步,他從脖子裏拽出紅繩,將底下那張疊一起的符拽下來。

這是他從一老道手上買的。

驅鬼。

他要驅除他爸的鬼魂。

裴予恩用手背蹭掉眼淚,他把符點燃,拋向他爸。

裴清然任由符在他面前燃燒成灰燼,而他的魂魄安穩不受影響:“沒用的,我取代那個外來者,就像對方取代莊惘雲。”

裴予恩面如死灰地摸上下口袋,他腦子混亂,半天才想起來自己還有塊玉佛,是開過光的。

“這不叫附身,也不是寄生,這叫借屍還魂。”裴清然淡然的語氣裏透著殘忍,“你把我送出了這具身體,那外來者的魂也不會回來。莊惘雲只有在是屍體的情況下,我才能進去,懂嗎。”

話音剛落,他的親生兒子就將那玉佛摁上他心口,他唇角含笑,肆無忌憚胸有成竹。

裴予恩接連失敗,最後一絲希望撲一下滅了,他內心世界的風暴不過瞬息就停止,只剩滿目瘡痍的死氣沈沈。

這個莊惘雲身上同樣有檀香,同樣的身段皮囊,同樣的淺色瞳孔和發絲,相似的檀香,卻是截然不同的感覺。

額頭有一道血跡滑過裴予恩的眉眼,他反射性地眨眼,嘴裏喃喃:“是靈魂的差異……”

透過眼睛能看到靈魂,他喜歡的不是這副皮囊,是那個沒有名字的靈魂。

沒了。

什麽都沒了。

高價收的玉佛猶如死物,它緊貼著邪祟卻沒丁點反應,裴予恩站不住地跌坐在地,兩條腿的膝蓋跪過的臟汙和額頭血汙,以及臉上的淚痕襯得他狼狽又迷惘。

現在他怎麽想怎麽做都沒有了意義。

裴清然看著從兒子指間掉落的小玉佛,這世上的一般事物是傷害不到他的,能破那陣法的高人或許有,卻不會讓他兒子達成所願。

因為那個外來者的確已經魂飛魄散,局面再無一絲覆原歸位的可能。

他又一次想起那人坐在他腿上,在他耳邊呵氣的畫面,軀體裏的魂魄有瞬間的扭曲。

有心魔了。

這對他的魂魄固定不利,他需要做點什麽去除魔障。

“你發現我信佛,會符文,懂得陣法之類,還和嚴隙有關系,覺得我騙你太多?”裴清然說,“你又何嘗沒騙我。”

“你愛上莊惘雲,不惜為他背叛欺騙你父親我,有愧於天,也對不起你在地底下的母親。”

“是,你給過我警醒和提示,我沒放在心上。”

裴清然撫著身前的褶皺:“那天披著莊惘雲皮的外來者坐在我腿上,貼在我耳邊說,他會把我兒子掰彎,他做到了。”

“莊惘雲只怕是會在你母親面前笑死,多荒唐的事。她的兒子愛上了她的前夫。”

“你又要說,你愛上的不是他的身體,是那個鬼魂。”

“但人是視覺動物,眼睛排在所有感官部位的前列,你首先看到的是身體,之後才能在相處的過程中接觸到魂魄,掰扯不開的。”

“又有多少區別呢。”

裴清然瞥了眼花房外的莊易軍等人,透明玻璃沒有防窺作用,外面的人能欣賞到一房子的花,而裏面的父子被花架擋住了,沒有旁觀者看見他們的表情。

“你一直在調查我,甚至查到了嚴隙頭上,我低估了你的執著和成長速度,你是不是也一直在想著用我做投名狀,企圖讓莊惘雲對你曾經的欺騙一筆勾銷?”

裴予恩始終坐在地上,背脊彎著,頭擡不起來,像是背上坐著巨物,把他的骨骼都要壓碎了。

直到頭頂傳來的聲音說:“嚴隙是你母親的人。”

裴予恩停滯的心跳猝然恢覆。

裴清然淡淡說:“真要算起來,他是你表哥。”

裴予恩扯動冷白的唇角咧咧嘴,他推測過他爸跟嚴隙的主仆關系成立背後的起因,卻沒想過把他那個媽牽扯進來。

沒想到事實比他猜的要狗血多了。

裴清然道:“嚴隙是你母親留給我的依仗,讓你借著莊家平步青雲是她的遺願,我是在讓你母親得償所願。”

裴予恩心頭譏誚,死無對證,還不是隨你怎麽說。

“我以為我的身世提前曝光被迫讓你計劃停止,你只會被動的走一步看一步,沒想到你竟然又操控邪術搶奪身體。”

“是我大意了,早在我發現你跟嚴隙見過面之後,就該打起十二分精神。”

裴予恩自言自語:“不對,應該更早,當初我拍下黃符發給你,在你告訴我那是高級驅鬼符的時候,我為什麽沒當回事,我他媽就是個傻逼。”

說著就咒罵起來,喉嚨裏哽著發出哭腔。

少年失聲痛哭。

裴清然說不驚訝是假的,他這兒子廢了,活著跟死了沒兩樣,反正都不能是他的左膀右臂,只會在他背後對他捅刀。

“我見嚴隙那次只是讓他想想自己的前途,是維持現狀還是另謀他路,”裴清然自說自話,“他選擇前者。”

裴予恩徒然憎恨地開口:“你搶到身體,沒嚴隙的功勞?”

裴清然用沈默表示答案。

裴予恩大笑:“哈哈,嚴隙才是全世界最大的傻逼,他比我更傻逼,他被你滅口死了吧?死了好,不然就是生不如死,他親手害了那個人。”

緊接著就篤定地說了句:“你擺了他一道。”

裴清然沒否認:“他確實是自作聰明。”

“其實在嚴隙沒背主之前,他的身份和你差不多,都是有備無患的作用。”裴清然惋惜地搖搖頭,“我從沒想過他會沾上兒女情長。他背負血海深仇,有使命在身,大仇未報,怎麽能對讓他家破人亡的莊家子嗣動心,真是糊塗。我只能替他枉死的家人罰他下去贖罪。”

裴予恩並沒有被突如其來的嚴隙身世刺激到產生好奇,他的精氣神墜底,正值年少卻開始腐爛。

“你的聰明不該用在我身上,我們是一條船上的人,一榮俱榮一損俱損,予恩,我們不是對立面,我給你冷卻的時間和機會。”

裴予恩摸了摸臉,這是他使用這副身體以來的習慣性動作,也不知是怎麽養成的,自然而然就出現了。

他慢慢說:“你在花房外跟我發生沖突,把我拉扯進來的事交給我,我會擺平,不用你想借口。予恩,如今局勢大好,我們父子聯手,萬事俱備,我還是只有你一個兒子,我們共享榮華富貴,你喜歡孤魂野鬼,我也可以手把手的你怎麽招魂,怎麽引來陰靈為自己所用,這都不是問題,我會的東西,都可以一點點教給你。”

字裏行間盡是慈愛與鼓舞。

一切既往不咎,慈悲為懷,多感人肺腑的親情。

裴予恩雙手撐地爬起來,他咬牙切齒,眼底一片血紅:“聯手?我早就說我根本不在乎莊家的權勢,你稀罕的那些東西我從來都沒放在心上過!是你想做莊七爺,想做莊家家主,而不是我,你卑鄙地把你的念頭強加在我頭上,讓我做你的遮羞布,他媽的,你連你追求名利的野心都不敢直接承認,你個孬種——”

說這話時,他的呼吸不免有些急促,吸入氧氣的力度和頻率都在加重失衡。

就在這一刻,裴清然慢悠悠地轉著戒指。

裴予恩突然聞到了什麽氣味,身子踉蹌,等他有察覺的時候,意識已然模糊不清。

裴清然把戒指的另一面對著自己,深呼吸,整個人逐漸清醒。他看著躺在地上的兒子,踢一腳:“我是孬種,你是什麽?孬種生的小孬種。”

“我引導了你這麽多年,寄予了極大的希望,你是怎麽做的?”

“不成器的東西。”

.

裴予恩意識恢覆的時候已經身處國外,人身自由被限制在房子裏,他不知道裴清然怎麽做到的,這麽迅速。

不過,

裴予恩盤腿坐在地板上,陽光從他頭頂打下來,將他整個人染成了金色,他用雙手遮住憔悴的臉,肩胛骨突起,呵呵笑起來。

早在他起疑心之際,他就暗自找到時機拍下閣樓的風水布局發給了周今休,那裏頭大概率會有名堂。

他爸這一手,晚了。

至於為什麽發給周今休,那是因為他想不到比對方更合適的人。

莊矣輸在哪呢,他輸在對那人而言,比不上周今休重要。

裴予恩內心深處還不肯完全放棄,他逼迫自己相信還來得及,如果那個魂魄還在這世上,那必定會在周今休身邊。

因為只有周今休是特殊的,被特別對待的那個。

“周今休,你可別讓我失望。”裴予恩呢喃,他註定是做不成孝子了,早就沒法做了。

.

國內是傍晚,夕陽落山,華城披著霞光。

公寓裏,廚房彌漫著煙火氣,周今休身前掛著條圍裙,他正在下廚,鍋裏的蔥油面黏底了鏟都鏟不起來。水裏的師傅陳子輕無話可說。

實在不行就把鍋扔了吧。

“砰”

周今休把鏟子往鍋裏一丟,又喪又抑郁:“我都說我不會炒了。”

陳子輕嘴角抽搐地說:“要是我沒記錯的話,是你自己要試試的,做人可不能忘了初心。”

周今休:“……”

他捏著鼻根看鍋裏的傑作:“我吃泡面。”

“那多沒營養。”陳子輕剛說完,就聽周今休前言不搭後語,十分突兀地來一句,“只有我知道你還在,沒走。”

陳子輕抿抿嘴:“是啦。”其他三個,除去昏迷著的嚴隙,剩下的莊矣跟裴予恩都以為他不在了,探查也只是讓自己有個事做,有個寄托。

為他報仇嘛。

原主的遺願裏有顯明,他要他的親信們像背叛他一樣,背叛自己真正的主子,這現象實現了呢。

別的不說,他要是裴清然,都能被一手栽培的親兒子氣吐血。

就在陳子輕開小差的功夫,視野暗下來,周今休端起倒映著魂影的銅碗,他爸碗口抵著唇邊,仰頭喝一口水,喉頭滾動著吞咽下去,聲響頗有一股子明目張膽的□□。

水中的陳子輕見怪不怪,周今休發神經的時候是這樣子。

周今休放下銅碗,輕描淡寫道:“輕輕,莊矣在秋水湖給你守喪,你不心疼?”

陳子輕裝作沒聽見。

周今休逼近他:“心疼嗎?”

陳子輕說:“我是個魂,心都不跳,怎麽疼。”

周今休不鹹不淡:“哦,明白了,所以你想心疼,只是做不到。”

陳子輕翻白眼。

一根指節伸進水裏,攪亂了魂影,伴隨一聲:“對嗎,輕輕。”

陳子輕沒好氣:“對對對,我心疼莊矣,心疼裴予恩,也心疼不知道能不能從鬼門關回來的嚴隙,我心疼死他們了。我恨不得飛到他們身邊去,我待在你這裏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在想著他們,念著他們。”

年輕人的臉色一寸寸地陰冷下去。

陳子輕很無語,這神經病,非要他心疼,他真的說自己心疼了,又擺出張死人臉給他看。

“你不心疼,你釣魚而已,怎麽會心疼。”周今休忽而一笑,他就那麽笑著拿起鍋扔在水池,打開水龍頭放水。

糊底的蔥油面在水裏泡爛浮腫,被鏟子大力鏟起來,刮擦聲有些刺耳。

陳子輕忍不住地想,鏟個鍋這麽大勁,破洞了可就沒法用了。他撇撇莫名其妙就不對勁的年輕人,費勁巴拉地找了個話題:“今休,你以前穿襯衫不打領帶。”

周今休說得隨意:“這不是為了領帶夾。”

陳子輕下意識提了一嘴:“那你怎麽不換條領帶,天天打同一條。”

周今休還是那副雲淡風輕的口吻:“只有這條配得上領帶夾,別的都不配。”

陳子輕脫口而出:“不會啊,你長這麽帥,隨便什麽款式的領帶搭配領帶夾都很適合你。”

言辭十分真誠,不摻雜絲毫虛偽討巧,圖謀什麽的利用。

鏟子跟鍋底摩擦的難聽聲響停止。

周今休維持著鏟鍋的動作,許久都沒動作。

就在臺子上的香燭快要燃盡時,周今休取下領帶夾,兩指夾著把玩片刻。

“為什麽是這個圖案?”他問。

陳子輕說:“喜歡啊。”

周今休挑眉:“喜歡蝴蝶?”

陳子輕沒隱瞞:“是呢,我喜歡蝴蝶,尤其是……”

周今休的手機忽然響了。他把蝶翅領帶夾別回原來的地方,拿著手機接聽。

那頭不知是誰打來的,說的什麽內容,周今休只偶爾“嗯”一聲,態度不冷不熱,註意力始終在燃燒的香上。

香即將燃滅,周今休掛掉電話問:“尤其是什麽?”

陳子輕茫然。

周今休重覆他前半句,要他把後半句說完。

年輕人的個人世界秩序十分嚴謹,追求有始有終。

“尤其是藍色的蝴蝶。”陳子輕說完,沒註意到周今休面色一霎那間的怪異。

香滅了。

周今休立在原地,他低頭掃視那枚領帶夾,藍色的蝴蝶嗎。

他剛要有一只。

這麽巧。

周今休閉眼,後背火燒火燎有什麽欲要張翅,連帶著皮肉都滾燙刺痛,他太陽穴突突亂跳著低低喘息,下腹繃到極致一下下抽緊,仿佛正在經歷一場無機質的顱內高潮。他做同性戀才多久,就到了這地步,這小道他是臨時踏上去加速前行的,生怕慢了,趕不上吃熱乎的,讓人捷足先登。

那麽,到底是替身,還是前世今生?

差不多,怎麽都行。

周今休繼續鏟鍋底,過了會他眉頭緊鎖,前世今生比替身美觀太多,地位也高一截,他為什麽會覺得差不了多少?

難不成他有隱形的綠帽癖?

周今休自我懷疑了一瞬,他去冰箱裏拿出一袋奶,嫻熟地叼在齒間,隨著冰涼的鮮奶滑進他喉管,肺腑那股浮戾有所減弱。

.

六天時限的倒數第二天,陳子輕為了讓自己降低焦慮就叫222給他放寂寞煙火DJ版。

周今休說到做到,一有嚴隙的傷情進展就第一時間告訴了他。

嚴隙醒了。

不光醒了,還知道了華城這邊的變故。

他虛弱地躺在陌生的小戶人家屋裏,傷得不輕的臉上盡是可怕之色,裴清然跟他說陣法細節,某個東西倒著放就不會成功,所以他倒著放了。

實際是——倒著才是正確的。

裴清然知道了他的背叛,算計了他一把。他誤打誤撞成了傷害那人的致命一刀,悔不當初引發情緒激動,導致再次陷入昏迷。

那白發老人把他掐醒,用一兩分鐘時間要到情報,送給了另一方。

周今休口述相關信息。

陳子輕撇撇嘴,和他想得沒差別,嚴隙真的被自己的主子擺了一道,成笑話了。

如果嚴隙連“錯”的陣都不弄,那就不會有後面的事了,他為什麽要弄呢,不弄就有負罪感?裴清然是救他命了嗎?

總不能是愛過裴清然吧。

陳子輕對周今休說:“你讓你的人給嚴隙帶句話,他就是爬,也要爬回華城。”

周今休沒反應。

陳子輕急了:“這話必須帶到,嚴隙不能死。”

周今休:“是嗎。”

“他還有用。”陳子輕嘀嘀咕咕,“等我用完了,我就不管了。”

周今休摘下右手的白手套,用假肢掠過香火,那我呢,是不是也用完了就不管了。

不對,替身的待遇是不同的。

陳子輕稀裏糊塗地感受到了周今休氣息的變化,他松口氣,默念了句:“阿彌陀佛,善哉善哉。”

周今休的聽力天生就出色,他聞言,心跳徒然漏了半拍,那一霎那間,夢中的小和尚仿佛轉過身,不再是莊惘雲的臉。

而是——

周今休盯著眼皮底下的這張臉,背脊陣陣發麻,那只蝴蝶抖動翅膀,他半晌都沒發聲。

陳子輕沒留意,煩著呢,他有辦法對付冤魂厲鬼,也不擅長布陣之類的術法,只懂點皮毛,裴清然叫嚴隙在秋水湖搞的移魂陣他不會。

完了,完了完了。

陳子輕找222求助:“2哥,還有小任務嗎?”

系統:“最後一個,等你多時了。”

陳子輕怔了怔:“你料到我會被搶身體啊?”

系統:“我只不過是兩個世界下來,對你的蠢有了認知,早做了準備。”

陳子輕難為情,無言以對。

.

小任務走的是一如既往的尬風,陳子輕照著虛空的詩歌念。

什麽你是我的心你是我的肝,你是我的神話你是我的光,要了老命了。

周今休起初一楞,之後見他疑似走火入魔,就單手扶住額頭。

維持了一會,手掌移下來些許,攏住了眉目。

似是沒眼看。

陳子輕讀完,長長地嘆口氣,然後就喊:“今休。”

周今休放下手,意味不明道:“跟那次陪你看同志片要觀後感一樣,這次也要聽後感?”

陳子輕有時間限制,所以他沒耽擱,直接就承認:“是的。”

周今休心道,怎麽,你的任務比我的還多,我拯救那一波家庭,你拯救地球?

“快點啊。”陳子輕催促,“這回還是四個字的成語。”他盡力在不違規的前提下提示,讓他熱淚盈眶的是,周今休此次沒再捉弄他,很快就給了他正確的答案,讓他通關。

.

在這不久,走投無路的莊矣給周今休打電話,透露了他在秋水湖發現的奇怪東西,他沒試探陳子輕的魂魄是否還在,不敢問,怕是自己不想聽的結果。

兩個陣,陰陽相會。

已經知道怎麽破陣的陳子輕想的是,先改動閣樓的主陣。

周今休把裴予恩之前發給他的視頻打開,夜色下的鏡頭裏,閣樓顯得陰森可怖。他的語氣稀松平常:“沒人可用了,我晚上去老宅走一趟。”

陳子輕看他殘缺的右臂,不假思索地說:“你行嗎?”

空氣頓時就稀薄了起來。

周今休笑了笑:“我不行,是個殘疾,我怎麽可能行,你讓四肢健全的莊矣去。”

陳子輕:“……”他說,“我跟你一起去吧。”

周今休收斂笑意:“別跟著我。”

不知道他是怎麽找和尚要的剝離法,暫時讓陳子輕困在他的公寓,他怕老宅或者閣樓有東西傷到對方的魂魄才出此下策。

周今休帶著陳子輕交代的任務走後,陳子輕就感覺時間慢了下來,很難熬,每一秒都折磨人。

後半夜,陳子輕才等到周今休回來,他趕緊迎上去:“怎麽樣了?”

周今休皮鞋沒換外套沒脫,頭上的棒球帽也沒摘,第一時間就熟練地點香,滴血,在水裏看他顯現:“辦妥了。”

陳子輕把心放回了肚子裏。

周今休去洗手:“你準備什麽時候回去?”

沒得到回應,他洗著手偏低頭:“還要等?你不是不在乎權勢財富?”

陳子輕有自己的打算:“我不想接裴清然的攤子,讓他把事情做完,我再回去。”

周今休關掉水龍頭,慢條斯理地甩著手上的水:“你是不是該冷靜一下,我怎麽感覺你在這之前很焦慮,似乎時間不多?”

陳子輕被他一提醒,狠狠打了個激靈,對啊!明天就是六天期限的最後一天了,等個屁啊。

再等下去,他就算回到莊惘雲的身體裏也玩完了。

.

陳子輕這頭心急如焚,盤算著明天的計劃,他怎麽都沒料到莊家第二天迎來突發意外,莊易軍那老家夥,死了。

死於年老的疾病,沒其他嫌疑。

莊家勢力龐大,太多人盯著,絕不能群龍無首陷入被動處境,莊易軍生前最為重視的四兒子並沒有如圈內所想的順利上位,而是莊老出面推莊惘雲,也就是裴清然出來主持家族事務。

裴清然就這麽成了代理家主。

當他坐在家族內部會議上商討莊易軍的葬禮時,饒是他這個如願以償的當事人都有點回不過來神,猶如是在做夢,人順風順水的時候,什麽都唾手可得,他這是天命所歸。

會議後半程,裴清然毫無預兆地離開他覬覦太久,住進去沒多久的身體,他臉色驟變,不敢置信地看著出現在他眼前的陌生面孔,不知是怎麽回事,那面孔不太清晰,像隔著一層水霧,如鏡中花水中月。

“是你嗎?”

裴清然卻是福至心靈,他自問自答,神色一閃而過覆雜:“是你。”

“你竟然沒魂飛魄散,說明不是普通的魂魄。”他很快就從突發情況中沈著下來,淡然地分析道,“你是沖我來的,不搶回莊惘雲的身體不罷休。”

陳子輕一聲不吭,周今休以莊七爺秘書的身份站在會議室外,他才能進來。得快點。

兩個靈魂在虛空對峙。

陳子輕二話不說就上去跟裴清然掰頭,啊不是,是掰扯。

眾目睽睽之下,主位上的暫任家主突然閉眼倒在椅背上,身子要往地上滑落。

不等大家反應過來,一道挺高的身影就快速從他們視野裏過去。

那位精明能幹的周秘書將他的上司扶起來,趁亂帶走了。

把人安撫在提前準備好的老宅一處空房間,周今休舒口氣,他將唇貼在雙眼緊閉的人耳邊:“輕輕,你回來了嗎?”

昏睡的男人沒有半點動靜。

周今休精實的胸膛一起一伏,顯然有在壓制情緒,他牽扯唇角露出微笑:“不急,還有很多時間,你慢慢玩,玩夠了,把裴清然打贏了,記得回來見我。”

.

周今休哪都沒去,那個叫陳子輕的靈魂說他會在九點三十九分回來。

千萬不要讓香滅掉。

周今休當時問他,過了那個時間沒回來會怎樣?

沒說。

大抵是當事人也不清楚,沒有把握。那不是個值得深入研究的走向。

周今休寸步不離地守著香跟床上的軀體。

臨近那個時間點,倒計時三分鐘,周今休坐在床邊,左手指間捏著領帶夾,被金屬翅膀邊角戳破的指尖血流不止,面上少有的驚慌。

怎麽還沒回來。

媽的,時間怎麽走得這麽快,能不能慢點。

三十七分了。

三十七分一秒,兩秒,三秒,四秒……

“十五秒,十六秒……”

計時表自帶的滴答聲裏,周今休說話都在抖,他的氣息裏溢出陰冷焦躁的血腥,牙關不聽使喚地咬緊,面部肌肉又冷又硬。

到三十八分鐘,

周今休不再顫抖,他漫不經心地拿出手槍,用沾著血跡的手給槍上了一顆子彈,而後把槍,和一杯溫水放在床邊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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